丘建东 

2009年1月13日

 

    在这二OO九年的元月，寒冬尚在尾声，河流尚未解冻，大地尚未花开，但我的心涌动着春潮，因为我以为，我们的祖国中国在经历了改革开放30年——其实应是改革开放32年，自1976年10月6日深夜中共中央毛主席夫人江青被拘捕算起——之后，这终点也是起点，中国面临着一个新的时代开端。我是一个民间的人、基层的人、学历和见识都较低层次的人，不过我也有着自己独立的看法。

    承蒙北大法学院妇女权益中心认真地抬举了我，来函要求我与乔占祥律师一道，在今天的会上作一个关于中国公益诉讼的现状与未来方面的演讲。在民间NGO的会议上，我该说些什么，又允许我说些什么呢？我进行了认真的思考。思考的结果，我做了一个梦。我以为，如何使中国共产党“党的经费‘预算化’”，这本身便是中国公益诉讼的一个最重大和最现实的案例，它是一个巨大和美丽的梦想。

    我梦见了三个传大的人。第一个人是生者，吴君亮博士（1959—      ），深圳市君亮资产管理咨询公司董事长，这是一个海归公民，他和他的团队推动了深圳市政府向公众公布本级政府103个部门的预算，这是一个令人鼓舞的开始。第二个人是逝者，大家耳熟能详的邓小平（1904—1997），他的辉煌政绩不在于前半生而在于后半生，中国30年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第三个人也是逝者，美国黑人权利运动的领袖，黑人牧师，马丁·路德·金博士（1929—1968）。

    吴博士胖硕的脑袋，手扶着眼镜向左前方望去，这是他在《经济观察报》2008年最后一期上的年度人物照。他作为一个在国外获得学位的政治学博士，以自己的专业素养推动了自己的祖国中国的政治的进步。

    邓小平手指间夹着高档“熊猫”特供中南海香烟发表高论，他是一个职业革命家，懂得以“永不翻案”为妥协之路，最终却以“彻底翻案”重返政坛，主导1976年以后的改革开放，并在1989年春夏之交完成了他对改革开放方向的把握。

    马丁·路德·金博士的形象，我们都较生疏，他是黑人，留着黑色的胡子。他的精神永在。

    他们三人向我走来，我对他们说了很多话，

    一、吴君亮。我是吴君亮的后来者。为什么说我是吴君亮的后来者？因为，同是依法申请政府财政预算的信息公开，吴君亮申请的早，申请的有成效。依据温家宝总理签发的2008年5月1日起生效的国务院《政府信息公开条例》，于2008年5月17日经依法申请获得了《深圳市人民政府各部门2008年财政预算（草案）》，得知深圳市人民政府计有103个报批预算部门，部门总编制公务员及雇员计51587人。预算总数750个，预算费用730.06亿元，人均141.6万元，吴君亮和他的团队是全中国第一个获得政府预算方案的公民，深圳市人民政府则是全国范围内第一个依法向公民申请者公开政府各部门年度预算的政府机构。宪政经济学的原理在深圳第一次得到了应用。

    但我又是吴君亮的先行者。因为，2008年12月4日，值全国宪法宣传日，我通过电子邮件向我所在的家乡福建省财政厅寄出一份政府信息公开提案。这份提案名为申请政府信息公开，实为迂回申请党的预算经费公开。申请人是公民，被申请人是政府财政局，在公民与财政厅的法律关系中，第三人便是我们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共党。在格式化的申请书中，关于所需信息的内容描述，我要求三公开：1、公开党的经费；2、公开党的财产；3、公开党的待遇。具体要求是：要求省财政厅公布中共党福建省委在2008年度财政预算中工作活动经费是多少个亿，并还要求公布党经营的财产如党报《福建日报》报业集团、党校的盈亏情况，还要求公布中共福建省委九常委的工资、福利、住房、医疗、用车以及警卫标准。宪政经济学原理的应用进一步考验着当政者。

    继2008年12月4日向福建省财政厅电邮“政府信息公开申请书”， 我又于2008年12月31日向国务院财政部电邮“政府信息公开申请书”——财政部位于西城区复兴门外大街三里河一号，财政部长金人庆——要求公开中共党中央2008年度财政预算。被福建学者王利平一篇文章称为“法治标本20年”的丘建东笑称，“谋党”升级了，“谋党”谋到财政部。

    这个问题提得策略。

    这个问题若是直接向党提出，党不会理睬，人民法院也不会受理任何与党有关的法律纠纷，但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一个法律平台可以依法讲讲道理。这就是根据国务院《政府信息公开条例》，政府应该向社会主动公布每年度的财政预算和决算。为了改革以往在财政预算中关于党政经费合一统计而不加区分的情况，公民可以依法申请政府在年度预算中把党的活动经费剥离出来加以单列。我们的党每年用去多少钱，都用在那些科目，有没有可以节约的地方，纳税人有权知道这些情况，党的活动经费不应该是公民监督权所无法指向的领域。

    这个问题提得合法。

    《政府信息公开条例》自2008年5月1日施行，该《条例》第10条规定，各级政府的财政预算和决算报告是需要主动公开的“重点政府信息”，必须向公众开放并提供便利的查阅条件。就目前来讲，各级政府在年初向人大的报告中也确有政府开支预算，但从来没有单列公布中共党的工作活动经费（也包括特别费），这就造成党政预算合一的弊端，公民也就无从单独监督党的经费用途。现在，公民对此提出异议了，政府当局应可改正弊端，顺应民心，方便公民监督中共党。

    二、关于邓小平。尽管有争议，仍是大人物，尽管政治体制改革不够，其思想仍可圈可点。

    我自以为我是邓小平的后来者。

    为什么说我是邓小平的后来者？因为，“党的经费‘预算化’”这个问题的提出虽没有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础，却有邓小平理论的基础，并有改革开放30年未竟老话题的新意。30年前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就有改革党政不分弊端的论述，提出要党政分开，政企分开。见《邓小平文选》第二卷第320页，邓小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题为《党和国家领导制定的改革》。但其历史局限性在于，邓小平眼中的党政分开只是指，党政机构的分开与职能的分开，从未说过党政的工作活动经费不要统在一起要分开。

    我自以为我是邓小平的光大者。

    为什么说我又是邓小平的光大者？因为，今天有公民丘建东依法以法律提案的形式提出“党政两口锅，分家煮饭吃”，着实是先驱者之作。其理论基础表现于，这是一个渐小式的逻辑捕捉思路——党政不可合一，党政财产不可合一，创设党政财政预算分立，实现宪法所说的“党在宪法和法律范围内活动”的宪政目标。

    上个世纪1970年代末，人民即大声疾呼改革“党政合一”的政治体制，民间有人提出了“第五个现代化”之说。但这传统体制的改革正是因为利益集团的反对而难以实现。这“党政合一”的弊端，表现之一便是“党政财产合一”，党的活动经费全从财政国库中支出，缺乏公开透明，取国库如暗箱操作般的囊中探物。在房产证、土地证发证中，中共党的办公楼就登记在政府名下，它并不在乎自己有没有不动产“两证”，天下的人都是它的，政府的财产不全都是它的么？

    现在，公民向中共党亮出了“谋党”的旗帜。如何理解2008年岁末“谋党”之举。丘建东自说：所谓“谋党”乃是为党的前途、地位、归属谋划。

    关于“谋党”道德上的正当性。我以为，“党”是“中共党”，中共党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序言中所说的“各政党”中的一个，也应该受到纳税人的监督；这“中共党”属于“改良党”。经过30年的改革开放，已经摆脱“阶级斗争”和“暴力无产阶级专政”的桎梏，这容纳私营企业主入党的“改良党”应能容纳社会各界对它的批评；这“中共党”应该是一个“预算党”，其工作活动经费不应与政府经费合一而让纳税人摸不着头脑，故应经费单列并由财政部向全国人大会议公开报告以接受审查。

    关于“谋党”的合法性和技术上的可操作性。我以为，一个公民如果直接向党提出预算公开，党不会理睬，因为《预算法》并不调整党的关系，但国务院《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则允许公民依法申请财政信息公开。政府每年度的预算也确实包含了中共党的经费开支。例如中共党中央政治局九常委出国访问，不都是专机来回、享受国家元首一般的待遇尊荣吗？这就是党领导人与国家领导人相同的经费开支。因此，财政部每年一度向人大汇报预算和决算，在技术上把党的经费加以单列便可，在技术上是没有难度的。

    关于“谋党”的程序性。我以为，根据《政府信息公开条例》规定，财政部收到电邮后应该在15日决定是否受理公民申请，不受理也应书面说明原因，《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又规定，每年3月31日前，政府应向社会各界发布“政府信息公开”白皮书，报告政府信息公开的受理和办理情况。令我一点欣慰的是，财政部信息公开办公室收到我电邮当天已有动作，它回电子邮件一封：“丘建东您好，按规定请您将身份证复印件（正反两面）签名后寄给我们。”发件经办人：刘松。我迅速遵命照办。

    1988年就在上海《世界经济导报》撰文“改反革命罪为国事罪”的丘建东深知改革中对话、妥协、互让的重要性，丘建东也不想把政府和党催促得太紧，准备给它一个考虑和接纳的时间。因为让中共党经费“预算化”，把中共党在国库的暗箱操作实报实销转变为公开透明的会预算化，这毕竟是破天荒的事，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预算的改革改到党的头上了。因此，尽管可以预见财政部的做法或不答复或以国家机密为由答复，但在2009年3月31日之前，但丘建东不会采取行政诉讼的方法。

    三、关于马丁·路德·金。

    我向往但还没有踏上美利坚国的土地，但我知道首都华盛顿有一马丁·路德·金纪念碑——这纪念碑还是中国湖南人设计的——为什么这黑人牧师马丁·路德·金能赢得美国朝野的尊敬，也赢得全世界争取民主权利的人们的普遍尊敬？

    大家都能知道，也不用我多说，马丁·路德·金是权利的捍卫者，但追求权利的方式却是采用非暴力的方式，倡导向政府和平理性请愿的方式。在上个世纪60年代，马丁·路德·金率领黑人几十万人向华盛顿进发，是何等的壮观，何等的理性！

    我对马丁·路德·金说，你是伟人，因为你遇刺身亡，以短暂的生命换来了美国一代黑人的权利的永生；你是哲人，因为你改良变法，以非暴力主义的方法反抗政府的暴政，促使政府妥协让步。

    1986年1月，里根总统签署法令，每年一月第三个星期一为马丁·路德·金纪念日。迄今为止，美国只有三个人以个人纪念日为法定假日。分别为亚伯拉罕·林肯、乔治·华盛顿，第三人则是马丁·路德·金。

    中国会不会出现马丁·路德·金式的人物？

    中国的马丁·路德·金会不会也被刺杀？

    中国的马丁·路德·金式的民权运动的前景如何？

    我们只能说，很难说，但我们要做。

    我们对马丁·路德·金说，我们很难超越你，但我们会继承你，我们是你的后来者。

    尊敬的朋友们，

    中国30年改革开放了，喜悲交加，我们一路走来，中间多少行人泪！至今，左翼和右翼的人们都承认，改革开放十分必要，成绩又极其伟大。中共党领导这个国家，领导了这个国家不寻常的改革开放。尽管在这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党也未能对30年来涉及经济、政治体制改革的一批人和事做出评价，但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已经无声化多年了。改良的党应能中华民国时期胡适式的自由知识分子的声音。这也就是一介平民丘建东敢于依法推出“谋党”之举的时代背景。

    已五十开外的我自然对改革开放有深情，我也是改革的受益者。每逢1976年10月，我都有自己的民间纪念活动。1986年，发起并组织学员参加“纪念文革结束10周年”征文活动；1996年，发动诉福建省龙岩市邮电局索赔1.20元长途电话费的“一块二”官司，史称“中国公益诉讼第一案”；2006年推动上杭县人民政府奖励我人民币800元，促成全国地方政府奖励公益诉讼第一案。去年一年，我整整考虑了一个年头，最终在2008年12月4日提出“谋党”一举。学者王利平指出，但愿丘建东的一小步，带来历史进步的一大步！丘建东自由诗一首：

政府向国会，

预算人民币。

几何拨付党，

几何用自己？

党政两口锅，

分家煮饭吃。

改革三十年，

   如今仍开始！

    谢谢大家聆听了我的演讲，欢迎大家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