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区区200元“红包”，就违反“医禁”，过量过快使用催产素，才导致产妇宫腔大出血后摘除子宫？

    因抢救不及时，才导致内脏器官受损衰竭，奄奄一息？

    近日，发生在河北省黄骅市人民医院的一桩普通的医患纠纷却引起人们的关注，原因是该纠纷牵扯到了人们普遍关注的医德医风方面的问题。来自贫困农村的产妇患者倾家荡产东凑西借花费了15万元，面临随时停药的生命危险。不论将来的鉴定结论及处理结果如何，目前，人们正关注产妇于树凤的命运。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记者在调查中得知，黄骅镇小杨村产妇37岁的于树凤于2009年3月13日在黄骅市人民医院住院，经各项检查，身体健康，各项指标正常。

    3月14日上午，产妇在该院输完催产素后，经查开两个骨缝，没有明显的产前症状。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医生祁宝银到病房看了看说：“你这个生不了啦，我等到中午就下班了。”果然，下午产妇也没什么症状，在下午6点钟左右张明照又连续给值班医生打过几次电话，他们也说：“没事，今天生不了啦。”张明照也就没去医院。晚上7点钟，医生祁宝银值夜班，产妇的姐姐到护士台跟祁大夫‘说了说’并塞给了200元红包，祁大夫马上过来给产妇破了羊水，并输上一瓶大剂量的催产素且滴速很快，输了不到一个小时，病人感觉到肚子疼痛，后被推至产房，一小时左右孩子出生了，半小时后病人大出血，被推到产房进行检查达半个多小时，此时病人血流不止，出现休克状态。随后被送到手术室进行抢救，子宫被切除。15日早晨6点钟病人从手术室转移至产科病房，当时是病人失血过多，又刚做完子宫切除手术，各个脏器都已衰竭，当时我哥张明照就跟妇产科大夫祁宝银说：‘这么危重的病人，应该转到内科进行治疗，妇科的大夫能治的了这么危重的病人吗？’祁大夫当时说：‘不用，就在妇产科治。’”

    “15日上午病人在输血后病情明显好转，意识已经清醒且肢体都能活动。但是医院并没有组织一个有各科室组成的危重病人抢救小组进行会诊治疗。整个三天的抢救治疗几乎全由祁宝银来治，不知是不是祁缺乏治疗这种危重病人的经验和能力，结果在以后的治疗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张明照称：“在沧州中心医院120大夫来了之后，一看病人浑身红斑出现渗血，当即就问祁大夫：你是不是用什么什么药了，祁说：我用了。接诊大夫说：你要不用这药还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更加离谱的是，在这三天的抢救过程中祁大夫根本就没做过一次CT、超声等仪器检查，只是做了一些常规性检查。致使很多病情没被发现，使病人病情重上加重。”张明照说。

    “病人由于输血和输液，身体肿胀，妇产科的护士找不到血管，后打电话叫了一个儿科的护士来给扎针，扎了几下也没扎上，护士随后也扬长而去，扔下病人不管了，最后也没输。

     从15日下午一直到16日上午腹腔导流管堵塞，当时是大剂量的不停输血浆和各种液体，病人由于急性肾衰尿量很少，造成病人腹腔内大量积血，且向身体内各处扩散，病人出现呼吸困难，感觉极度不适，病情加重。”张明德说。

    “在15日下午病人由于腹腔内积血，导流管堵塞。大便达10多次腹部明显涨大，且刀口处明显往外渗血，病人被输液输的都肿涨变形了，胳膊上出现红斑并往外渗血。在此期间我反复找大夫，护士说：导流管怎么不流了，是不是堵了。祁说，不流是好事啊，这说明凝血功能好了。谁也没过来看看。最后到16日上午11点钟左右我央求了一位男大夫过来看看，结果把导流管疏通以后，当时就流出了好几千毫升的积血，这时病人才感觉到好受些了，但是病人已出现呼吸衰竭，意识模糊等症状。”

    张德明说：“见情况严重，祁宝银大夫只是在护士台一个劲地向其他科室打电话叫医生，结果谁也没过来，有的说忙，有的说等下午上班再说。祁大夫要往内科转，内科主任不接。把病人扔在病床上任由病人痛苦地挣扎、呻吟。医生们都撒手不管，无人问津了。最后祁大夫没法，跟家属商量于下午4点半转沧州中心医院抢救，至今病人仍然没有脱离危险，已经使我们倾家荡产了。”

 

 转院后病危产妇稍有缓解

 

    4月17日，记者在患者已转院后的河北省沧州市中心医院产科病房见到正躺在床上输液的于树凤，她已掉光头发，面色惨然表情痛苦不堪，不时微弱的呻吟。

    其姐告诉记者，她至今高烧不退，经常神识不清地说胡话，她说见到的人其实都是一些已经死去的人，使别人觉得阴森。

    产妇患者的丈夫张明德回忆说：“3月15日下午，在黄骅市医院见妻子病危后拨打了96120给沧州市中心医院要求转院接诊，救护车接诊后做了临床诊断，见呼吸心跳都非常弱，人快不行了，不适合再转院了，经一再哀求‘死人当活人医’，人家才答应拉过来，经简单急诊处理转到重症监护室，随即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记者向沧州市中心医院值班医生调查了解到，3月15日下午，于树凤由黄骅市人民医院转到沧州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同时下了病危通知书，因病情太严重，监护了24天，直到4月7日，才送到病房。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治疗医生介绍，患者转院前系产后大出血，且血栓堵塞引流管，使血淤积在腹盆腔压迫各内脏器官，导致患者心、肝、肺、胰腺、肾等多方挤压受损。目前，腹腔已基本引流出来了，但盆腔仍有多块大面积血肿，所以又转到妇科病房继续治疗。因患者内分泌严重失调引起植物性神经紊乱而脑缺血，留下“席罕式综合症”，即使治疗到患者没有生命危险地情况下，仍需长期用药。目前，患者处于严重肺炎、肾衰、脑静脉血算栓、血小板升高等状况，仍然意识模糊，说胡话、性情狂躁。

    患者一名家属坚持认为：“因用药导致产后大出血摘除子宫后，当时如果在黄骅市人民医院能够协调各科室使患者得到有效治疗，就不会出现这样严重的后果了。而当时黄骅医院不够重视，虽经家属一再请求，却仍然仅在产科治疗，而没能转到彩超等仪器具备的内科。腹部导流管栓塞后，主治医生祁宝银还以为没事，结果液体把肚子顶的鼓起来，压迫了各内脏器官使其多处受损，患者随后出现呼吸困难，如果使用仪器就能及时发现避免险情。”

 

     记者了解到，患者出院时，黄骅市人民医院出具的病例，遭到患者家属的质疑。患者丈夫张明德向记者讲述了黄骅市医院提供的病例不全及改动过的疑点：“一入院时，患者做过全面的检查，证实身体各项均正常后，曾征询意见，我签了‘同意试产’的签字；还有推进手术室摘除子宫时的家属签字；而3月14日治疗过程中，用药我也签过字；至少有这三项签字，而黄骅市医院提供的让他们复印的全套病例中都没有这些原始资料，非常令人怀疑不是原始病例而是改动过的。”患者家属们称，一个最大的疑点是，在用药的医嘱单上，主要导致患者宫腔破裂的大剂量的20毫克“催产素”后面，被人用非常明显的不同的笔迹添加补写上注销字样，但这几剂“催产素”在收过费的用药清单上却都有。患者家属质：既然注销没有过多用药，为什么却收了费并且打出了用药清单？

    记者就此咨询了多为医疗机构人士，他们均表示，产前如果使用“催产素”用药过量或输液滴速过快，极易造成子宫腔破裂出血。而安全用量一般是2.5毫克，即一支剂量10毫克“催产素”的四分之一。而在临产征兆不明显状态下一次使用20毫克“催产剂”的情况，还没遇到过。

    为对此事进行求证，记者请患者家属当场给黄骅市医院的当时值班医生祁宝银通话并录音，在通话中祁医生承认病人大出血与她使用“催产素”用药过量滴速过快有关系，进而造成了患者宫腔破裂大出血而摘除子宫的事。

            

    在病例记录中，“同意试产”的产妇患者骨缝仅仅开了二指，为什么值班主治医生要给她进行急功近利般的“过度服务”，使她提前把孩子产下来呢？动力何在？记者通过进一步深入调查结果大为惊讶，难道原来都是200元“红包”惹的祸？

    在记者追问下，患者家属非常沉痛地说：“还不如不送‘红包’，等临产征兆明显了自然生产就不会这样了！”事发后他们非常后悔和迷茫，后悔不该盲从地跟着别人学送“红包”，以及听信医生暗示索要“红包”，这种行为不仅助长了医疗行业不正之风，结果，到头来反而害了自己。但他们迷茫的是，如果不送，但见到周围许多患者都悄悄商议送“红包”，既然成了风气，不送就成了他们的心病，怕得不到应有的服务，于是就送了。但他们始终不明白的的是，医生得了红包，理应报着“助人”态度，然而，却不顾病人生命安危，变成了“害人”，差一点丢了命，破碎了一个家庭！

    患者家属向讲述，3月14日那天下午，医生一直说，今天孩子生不了，多次打电话也不理会，联系到医生暗示和别的病友家属提醒，当晚7点给了值班医生祁宝银200元的“红包”后，祁医生才很快转变了态度给病人破了羊水，并输上一瓶滴速很快的大剂量的催产素……

    记者为了进一步佐证此事，取到了患者家属与祁医生谈话时提到的送红包一事的相关证据，并且患者家属说，祁医生或出于一个良心上的弥补，或为了更好地隐瞒此事，给了患方2万元，要他们不说出“红包”的事。记者在黄骅市人民医院病房向一些患者家属请教送红包的经验时，感受了一把这里的“风气”，他们中有人很热心地用自己现身说法，告诉记者如何给医生送完红包后期望能得到些照应的心理。

    北京师范大学一位社会学教授说，收“红包”等不正之风的长期存在，在一些医护人员头脑中潜移默化，并不断泛化，而直接冲击医德医风，拷问医护人员道德良心底线，导致一些乃至一大批医务人员，只顾眼前利益而变得麻木不仁，社会对这种行为应彻底地纠正。

    记者就此采访黄骅市人民医院时，医院一位副院长只说他们已把这件事的一些书面回答材料给了宣传部门。患者家属则称，并未对他们作出任何真诚解决事情的表态。而卫生局在受理患者家属对该事件的投诉时，对记者当场提出的有关医德医风建设等问题，以及对这件事如何处理时，当时未作任何回应。至4月27日下午终于作出一份书面答复。

               黄骅市医院答复的诊治及抢救经过

 

     在黄骅市人民医院出具的一份《关于于树凤的诊治及抢救经过》中称，患者因孕40W第二胎，于2009年3月13日入院，查体后，无催产素静点禁忌，告知患者及家属催产素静点有可能发生宫缩过强、急产、羊水栓塞等情况，患者家属在催产素静点协议书上签字。3月14日21：20顺娩一女婴，产时出血不多，于22：00出血增多，立即给予补液输血等，随之病情急剧加重，血压急剧下降，诉腰疼明显，临床诊断羊水栓塞，病情危重，同时通知总值班、科主任及各相关科室抢救。为抢救患者生命，立即向家属交待切除子宫，患者家属同意并签字。多科室医护人员参与抢救，立即施行子宫切除术。3月15日凌晨，病情危重，医院组织多位医师进行病例讨论，术后给予对症治疗。患者于3月15日下午，生命体征平稳，凝血功能检查基本恢复正常。在两天救治过程中，先后多位不同科室主任会诊查看病人。

     3月16日10：40病人病情发生变化，出现呼吸困难，急诊内科主任会诊，考虑呼吸功能障碍，同时心肌酶、肝功、肾功均有异常，病情危重，医务科联系并护送病人到沧州中心医院治疗。

     针对病历上催产素后的注销字样，院方的答复，因作子宫切除术，才有了注销催产素字样；

     医院还答复，在产妇病危时，几次出现危重病情均有多科室医护人员参加救治；

     对于引流管堵塞，医院答复，从术后至3月15日下午一直引流通畅，3月16日上午腹腔引流物减少，大夫及时发现引流不通畅，并予以疏通；

     医院在答复关于未行CT、彩超等检查的问题称，由于患者病情危重不适宜搬动，如果强行搬动患者进行以上检查，对患者的救治会更加不利。且患者没有行CT、彩超等检查的绝对适应症，相关医师床头严密观察病人的病情变化，都积极、全力以赴的对患者进行了会诊及诊疗救治；

     针对患者家属之质疑的病例中没有三次签字的记录，医院称，根据相关法律规定，病例中的病程记录部分，医院可以不复印给患者家属，而那三项的签字都在病程记录中，所以患者家属复印的病例中没有体现签字的问题。

     黄骅市医院认为，对于树凤的治疗、抢救是“按照医疗操作常规进行的”，并且“组织了全院的力量进行救治”，是“及时有效的”，而羊水栓塞是产科病人中最凶险的并发症，抢救成功率非常低。在卫生局组织下，与病人家属协调中很难达成一致，应通过法定鉴定程序进行鉴定依法进行解决。黄骅市医院称，对于红包问题，始终作为一个医德医风方面的重要内容常抓不懈，并曾出台一个收受红包的处理规定，但不可否认，在实施过程中，各家医院都存在一个“查实难”的客观现实。对此事一旦查实，严格按规定处理，待岗直至下岗，并根据情节移送纪检监察机构处理。